去年六月，由北京保利拍卖公司拍卖的宋代黄庭坚《砥柱铭》，拍出了4.368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时隔一年，同样在北京保利春季拍卖会上，元代王蒙的《稚川移居图》又以4.025亿元人民币的高价成交。这两幅书画先后创造了中国古代书画拍卖的新纪录。天价并非偶然。首先取决于作品之真。古书画鉴定，难度极高，必须参考前代收藏者的题跋、评论等。每一幅古代书画名作都在一代代收藏者间流转，而收藏者、观赏者大多会留下或多或少的文字，有的直接题写在画幅上，也有的则笔录于书画著作中，这就为后人鉴定、欣赏和研究古代书画提供了重要参考资料。比如明代张丑的《真迹日录》中就曾提到黄庭坚《砥柱铭》（附《清河书画舫》后），书中云：

　　徐晋逸新收黄山谷行书魏征《砥柱铭》，后有公自跋极详。纸墨精好，笔法纵横。详其结构，盖早年书也。同时有曲肱寮及杜竑等三跋并谢采伯题名，皆极推许之。我明天顺间，为公裔孙询所购，一时题识者九人，而其名盖不甚著。此卷旧藏项子京家。其品尚在《经伏波神祠》真迹之下。

　　这段记录虽然很短，但却简明扼要地交代了该作品所书写的内容、书法特点、历代题跋以及在明代的流传情况，最后还作了评定。在《砥柱铭》拍卖前，人们对其真伪议论纷纷，有说真，也有说假。但不少专家还是认可这件书法的。究其原因，除了作品本身所提供的信息外，也与张丑的明确记载不无关系。

　　元代王蒙的《稚川移居图》曾为清代大收藏家顾文彬收藏，是过云楼的镇宅之宝，代代相传，最后传到第五代顾笃瑄手上。画作取材于东晋葛洪（字稚川，号黄鹤山樵）迁居罗浮山中炼丹的故事，表露了画家对于归隐生活的向往。顾文彬在《过云楼书画记·黄鹤山樵稚川移居图轴》中说：

　　图载《式古堂画考》。通幅用焦墨，间设浅赭色。峰峦回互，楼阁参差。一丫髻童立庭除，供祀扫之役。坡下苍头奴担葫芦、书、剑前导，一婢抱琴踵其后，一童负囊曳牛，稚川绛衣坐其上，手一卷读。妇与两儿，一丱角儿，抱乌圆，并跨牯上，一仆左牵之，右又牵一羊。一婢肩竹竿、提鸡笼，次第前行。款署“香光居士王蒙写”。上方题诗七家，倪瓒、陆居仁、陈则见《明史》外，韩性，字可善，鄞人，见《清江文集·故韩处士碣铭》，亦字明善，定叟诸侄，道德文学为元中世名儒，见《莆田集》；陶复初，字明本，号介轩、天台老人，官至台州乐清尹，见《图画宝鉴》；钱岳，字孟安，吴兴人，元季徙居云间，任县丞，见《列朝诗集小传》。余惟蒙城乐远无考。押角有“项墨林藏”印。……知山樵作《稚川移居图》甚多，惜未能一一对勘之耳。

　　这段话不光交代了《稚川移居图》的用墨设色，还详细描述了绘画的细节，并考出了七位题诗者中六人的身份。被拍卖的《稚川移居图》与《过云楼书画记》中所述情况完全一致，又出于过云楼后人之手，自然真确无疑。

　　其次，在作品真实无疑的前提下，还要看书画本身的艺术价值以及书画家本人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先看《砥柱铭》，书写者黄庭坚是宋代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之一，这件书法潇洒飘逸，尺幅巨大，是黄庭坚开始走向成熟的作品。再看《稚川移居图》，绘画者王蒙是元代四大画家（黄、王、倪、吴）之一，这件作品用笔细密，结构精妙，尺幅也大，堪称为他的代表作品。古代一流书画家的名作，加上时代久远，流传极罕，一旦出现在拍卖会上，自然就会受到收藏者们的激烈竞争，这时，天价的取得也就不足为奇了。

　　上海古籍出版社新近推出《中国书画著作选刊》，首批推出四种，分别是：明张丑撰《清河书画舫》，清顾复撰《平生壮观》，清孙承泽、高士奇撰《庚子销夏记江村销夏录》，清顾文彬、孔广陶撰《过云楼书画记 岳雪楼书画录》。这些著作既有对各个时代书画家生平事迹的记载、创作水平的品定，也有对书画家之师承、风格、用笔技法等的介绍；既有对书画作品用材、尺幅、题跋、递藏经过、印鉴、后人评论等的著录，也有对书画理论的探讨和研究。其编撰者大多是古代书画评论、鉴赏、收藏大家，他们往往见多识广，毕生浸淫其中，朝夕摩挲，最后将一生见闻、心得笔之于书，为古书画收藏、鉴赏和研究者们提供了极大方便。凡遇到古代书画名家作品时，不妨仔细查阅这些古人留下来的书画著作，它们对于后人判定书画真赝、加深对作品的认识都会大有裨益。

　　（《中国古代书画选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平生壮观》，定价52.00元，《庚子销夏记江村销夏录》，定价42.00元，《过云楼书画记 岳雪楼书画录》，定价62.00元，《清河书画舫》，定价8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