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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 发布时间:2005-10-19 0:00:00   作者:漆永祥  


    王岚师姐所撰《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已于2003年5月由江苏古籍出版社(现称凤凰出版社)出版。这是她整理《全宋诗》过程中花十数年心血寸积株累的结晶。全书对宋代作家徐铉、张〖FJF〗?B15A?〖FJJ〗、柳开、王禹〖FJF〗?C24B?〖FJJ〗、林逋、穆修、范仲淹、尹洙、梅尧臣、石介、欧阳修、苏舜钦、李觏、苏洵、文同、司马光、王安石、三沈(遘、括、辽)、三孔(文仲、武仲、平仲)、苏辙、黄庭坚、秦观、陈师道、晁补之、唐庚、苏过、周紫芝、戴复古等28家宋人文集(涉及32人)版本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是近年来版本学研究方面鲜见而突出的科研成果。?

    一、有宋一代,就政治与军事而言,是一个典型的“积贫积弱”之国家,但在学术与文化方面,却是中古历史上的一座高峰。宋代君臣兴文重学的风气与宋人视文章能“重世而行远”的态度,以及雕版印刷的发达,使宋人刻书尤其是刻别集风气极盛一时。不仅宋人别集,即使今天我们读到的很多宋以前人的别集比如唐贤的集子,也是宋人整理刊行的。从目录学与版本学的角度讲,对宋人别集进行版本研究,对于今天的学术有着重要的意义,笔者以为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如前所述,在中国历史上,大规模的编纂与刊刻别集,是宋代才有的事。宋人所刊的别集,已经具备了后世传统雕版印刷刻集的几乎全部样式与特点。从诗文编卷的角度而言,后世常见的分体、编年、分类系年、注释诸体皆备;从文体式样而言,有诗集、文集、诗文集、全集、合集、选集、选注、集注等;从编纂者的角度而言,有作者手订、门生故吏所为、子孙所订、后人整理等多种形式;从流传版本样式的角度来说,有初刻、翻刻、重刻、补版递修、增刻、选刻、影刻、抄录等多种形式,甚至包括伪刻本;从刻书者的角度而言,有家刻、官刻、坊刻等。所以说对宋集版本的研究在版本学上具有范式的作用。?

    第二,宋人别集的流布,历经元、明、清三代,版本情况就变得极其复杂。如果我们拿明、清集子与宋集比较的话,明、清集子版本明显要简单得多,当然名家的集子版本也有复杂性,但像清集中如钱谦益、顾炎武等人的集子,版本复杂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清廷禁书造成的恶果。而一般的明、清作家,其集子的刊刻始终只有一个版本系统,更多作家的集子从其传世至今仅有一次刊板,或者以抄本形式流传。而宋集相反,大多数集子尤其是名家的集子经过历代递刻,版本系统淆乱,源流复杂。而且多数宋集的初刻本,在今天已经不复存在,但这些已经不存世的本子却对研究后来版本有着重要的影响,因为后来刻本都是在初刻基础上形成的,不尝试搞清其初刻情形就不能对后来版本进行深入与明晰的研究。?

    第三,版本学研究的主要目的在于:判定版本时代、比较版本优劣与弄清版本源流。清代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宋元版本时代的判定上,这与他们当时触目所及多为宋元旧椠有很大的关系;同时,他们认为明人刊版妄改之风盛行,版本质量远差于宋元本。在今天,不用说宋元本,即极普通的民国时期线装书,也很难在书肆觅得;另一方面,宋元旧椠已经安身于各大图书馆,即藏于私家手中者,外人也难以寓目。而且,这些数量不多的珍本,其时代的判定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因此,随着时代的变迁,版本学的研究方向也应该有所转变。业师孙钦善先生常说,考察古籍刊刻源流,是当今古籍版本学发展的主要方向。因为如果做不到“考镜源流”,就无法真正做到“辨章学术”。?

    然而百年以来,对宋集版本的研究却只有寥寥20余篇论文,研究专著更是罕见,就笔者耳目所见,仅有祝尚书先生的《宋人别集叙录》与《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而有针对性地对近30家宋人别集进行全面考察、细密梳理与一网打尽式的研究,则更是只有《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因此,本书的学术价值与意义也就不言自明了。?

    二、宋人究竟有多少集子刊刻行世,据《宋史•艺文志》著录有651家,有文献可考的宋人文集有2500家,据《现存宋人别集版本目录》所载,现今仍存世的宋集有739家。王岚的这本书中,也仅仅是对极其有限的32家的版本源流进行考证。但值得注意是:一方面她所研究的这32家,无论就作者名位还是集子卷帙,都是宋集中的名家与大家;另一方面,围绕着32家28种集子,她所浏览与比勘过的宋集有200余部。?     如果将上述这两方面加起来,读者就可以明白作者付出了多少劳动量。笔者进行了简单的统计,上述28种集子,总共有大约1200余卷,如果再扩大到作者比勘版本所涉及的200多部集子,则其所阅读与琢磨的范围又增加了将近10倍,也就是说虽然这是一本才28万多字的专著,作者却翻阅了万余卷的宋人文集。?     这使笔者又想到《全宋诗》的整理,《全宋诗》72册3785卷,共收作者9079人,凡得诗24万余首,近4000万字。这其中成集的大家有618人,在全部诗人中占6.8%,但卷数却达3247卷,占全部卷数的86%。除大家外小家诗作的辑佚,更是整理者费尽苦心从无数古籍如别集、类书、方志、诗话、笔札、家谱、选本、杂纂、碑碣、金石、书画等文献中搜剔爬梳、删伪存真而艰难所获的结果。也就是说,《全宋诗》出版后的数字是近4000万字,而整理者所翻阅与考察过的版本字数,则是这一字数的5倍还不止。《全宋诗》的整理,从立项至全部出版,前后长达13年之久,王岚自始至终参与了其全过程,是《全宋诗》课题组中的骨干力量。笔者在这里不厌其烦地列举一连串的数字,意在说明,本书作者与其他姐妹们,以女性所特有的坚韧与毅力,默默无闻、■■不休地辛勤劳作,十三年如一日,将自己最好的年华贡献给了《全宋诗》。而《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则更是作者在整理《全宋诗》的同时所完成的副产品,也是她十余年劳作的创获。?   三、如果读者可以耐心来阅读《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你就会发现,作者并不是对其所   经见的宋集版本进行简单的排比罗列,而是想通过这些具体的版式内容特征比较,辨析清楚它们之间的渊源承传关系,比勘诸本间的异同优劣,对各本文字特征进行规律性的总结,并勾画出诸本的版本源流系统图。因此,本书不仅对研究宋集目录版本,而且对研究宋代文学、宋代作家以及读者寻觅宋集善本等,都能起到参考甚至指导的作用。试细述如下:?   1.求根溯源,详悉考察诸集之版本源流?   本书作者所考察的28家宋集,经过作者研究,有的版本源流简单,如《徐铉集》历代共刊刻过3次,分别为北宋大中祥符中刻本、南宋绍兴明州公库据北宋本重刻本、清光绪时刻本。抄本虽然甚众,但均祖南宋绍兴明州公库刻本。张■集15种传本皆属同一系统,仅清曹溶旧藏抄本11卷较为特殊。柳开《河东先生集》以门人张景所编15卷本一脉相传,再无人做过改编。范仲淹集虽然宋人即有刻本多种,但后世最为通行的是元天历至正间范氏家塾岁寒堂所刻的本子。苏舜钦集传本皆源于清康熙白华书屋16卷刊本,在文字上清初何焯之校最具参考价值。文同集有南宋庆元家诚之邛州本,后世传本皆不出其范围。以上所举为版本源流较为单纯的集子,然而更多的宋集却是版本复杂、源流不明。如王禹■、梅尧臣、欧阳修、苏洵、司马光、王安石、三沈(遘、括、辽)、三孔(文仲、武仲、平仲)、苏辙、黄庭坚、秦观、陈师道、唐庚、周紫芝、戴复古等人的集子即是如此。以欧阳修为例,南宋周必大主持校订的《欧阳文忠公集》153卷,是后世欧阳修集的祖本,历代流传则分《全集》153卷、单刻《居士集》50卷以及重加编校的135卷、130卷、105卷等不同系统,最为复杂,作者在考察了大量版本后,将这些不同系统的版本一一辨其源流,归类分析,明明白白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其他版本的考证,莫不如此。?   2.横向类比,仔细判定诸本之异同优劣?   版本研究,并不是简单的诸本相较,实际上包涵了文字、音韵、训诂、目录、版本、校勘、辨伪、辑佚、避讳等多种学科的运用。我们以《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中戴复古集为例,戴氏之诗,在宋时就有选集多种刊行,收集刊刻较全者,今所存明清刻本甚众,有明弘治时马金刻《石屏诗集》10卷本、万历时潘是仁刻6卷本、明末祁氏淡生堂抄本、清乾隆时《四库本书》本、嘉庆时宋世荦《台州丛书》本等。至于选本更多,如《南宋群贤小集》本、《两宋名贤小集》、《南宋六十家小集》本及清人抄本多种。本书作者不仅将诸本分为4个系统,指出各本间的关系,而且把弘治本与潘刻本、四库本与几种选刻本从编卷分合、前后次序、收录数量、文字异同、阙佚情况、补佚多寡、避讳剜改、注释情况、历次校订情状等一一进行比照,分析各自异同与优劣,正是在这种对版本进行大量比勘的前提下,作者所整理的《全宋诗》中的《戴复古诗》,正是以弘治本为底本,以潘刻本、四库本及他本为参校本,整理出了目前为止最为可靠、全面的戴氏诗集。?   3.总结规律,清晰勾画出诸本之源流系统图?   对于版本传本源流复杂、统系杂出的集子,用版本源流系统图的方式详悉列出,使读者明白易晓,清晰了然,是《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的另一特点。如张■集、欧阳修集、唐庚集、周紫芝集、戴复古集等,作者都列有源流系统图。如欧阳修集还分别对153卷系统、50卷系统及其他系统的版本分别列表,脉络详悉,一览无余。如果不是作者对欧阳修集诸版本进行全面的、穷尽式的研究,摸清其来龙去脉,是不敢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细心的读者可以自观之。?   4.辨别是非,纠正历代及今人著录之误?   这类例子在本书中在在而有,例如作者指出,尹洙集在宋代确有20卷本,《四库全书总目》谓为“传写之脱漏”纯属臆测之辞;《现存宋人别集版本目录》所著录之“乾隆六十年刊本”,实当为嘉庆十三年陈贞白刻本。又如单刻本欧阳修《居士集》50卷系统,版本极其复杂,许多图书馆的目录著录混淆不清。洪武十九年陈斐重校刻本《欧阳文忠公集》,中国国家图书馆藏目著录为“明正统间刻本”、“明初刻本”;而台湾中央图书馆、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目著录的所谓“明洪武蔡■刊本”,实亦洪武十九年刊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目所谓“明洪武六年本”,则为正德元年建阳日新书堂翻刻本《新刊欧阳文忠公集》本。又如王安石集北大藏本旧著录作“明嘉靖二十五年刻本”,实为嘉靖三十九年何迁刻本。再如《四库全书》收录的戴复古《石屏诗集》6卷,因与明潘是仁刻本书名卷数相合,故清人以为乃同一本子,此说以讹传讹,为不少人所接受,但实际内容差异甚大,完全不是互有直接关联的版本。对类似讹误,本书皆一一辨析,澄清了各本面貌,予以重新定义。?   5.拾遗补阙,为宋集整理者及读者提供指导?   宋人别集,近今人整理本并不少,但点校与整理水平却参差不齐,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整理者没有对所整理的集子版本进行全面普查,以至出现所选择的底本并非善本,甚至有严重的阙漏的情况。例如《清江三孔集》为宋代江西作者孔文仲(1038—1088)、孔武仲(1041—1097)与孔平仲(?—1102)兄弟三人的合集,《三孔集》现存各传本卷数多寡不一,但俱非完本。今人整理本如《全宋文》所收三孔之文,乃以《豫章丛书》本校清鲍廷博抄本,孔平仲文缺6卷。2002年齐鲁书社出版、孙永选校点的《清江三孔集》,“以《四库全书》为底本,参校民国豫章丛书本《朝散集》、《宗伯集》以及《全宋诗》卷十五、十六加以校勘,施以新式标点,改用规范简化字,横排新版,为研究孔氏兄弟的思想及文学创作提供一个使用方便而又比较完善的新版本”(见该书《前言》,第10页)。但王岚在广泛考察了这些版本异同后指出,实际上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的《三孔集》抄本,为40卷之全本,分作上中下三部分,前有周必大序,卷末有庆元五年王■跋。该抄本完整地保留了他本缺失的卷35—40孔平仲文6卷,而且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残本22卷亦有此6卷。不仅如此,据此本还可知,宋时《三孔先生清江文集》所含三集分别名为“舍人集”、“侍郎集”、“郎中集”,与后世流行的“舍人集”、“宗伯集”、“朝散集”的称法不完全一致。而《全宋文》与齐鲁书社本皆以残本为底本,并未发现尚有全本存世。因此,以北京大学图书馆藏40卷抄本为底本,校以明抄本等诸本,重新整理出一部完善的《三孔先生清江文集》,仍是我们今天所期待的。? 不仅如此,作者还对今人整理本宋集进行比较分析,指出各自的特点,如苏辙集目前已经整理出版的有曾枣庄、马德富点校的《栾城集》,1987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陈宏天、高秀芳点校的《栾城集》,1990年由北京中华书局出版;高秀芳、吕桂珍、刘尚荣等整理的《全宋诗》苏辙诗集部分,1993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曾枣庄、马德富整理的《全宋文》苏辙文集部分,1994年由巴蜀书社出版。《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就此4种整理本所据底本、参校本及各自所辑佚之苏辙诗文、附录、索引等一一记述,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无疑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参本书194—195页)。   如果说《宋人文集编刻流传丛考》的不足之处,笔者以为,作者对上述32人的生平介绍与时代背景等的叙述略显冗长,因为这些都是宋代知名的人物,不需要对他们的生平与时代进行过多的叙述。另外,在具体讨论诸种版本时,因为要一一列举诸本之版式、卷帙、篇数、文字异同、前序后跋、存佚情况、刻工牌记等,这样就存在大量重复的罗列,如果能再从叙述角度想些办法,则可以写得更简略而精当。?
(来源:转自《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200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