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书讯书评 >> 略谈《沧浪诗话校笺》的特色

浏览过该篇的读者还浏览了

书讯书评

略谈《沧浪诗话校笺》的特色 发布时间:2013-12-18 9:56:21   作者:徐志啸  

  张健的《沧浪诗话校笺》是迄今为止海内外“最新”版的《沧浪诗话》整理研究著作(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2月版),从“最新”这个角度,客观地说,它至少应该体现出不同于之前问世的各种整理研究本子,且这种不同,应包括校与笺两个方面(从该著书名看),也即整理和研究两个层面。从张健的这本《校笺》(以下均此简称)看,笔者以为,它完全体现了与之前各种整理研究本子不同的自家特色,在笔者看来,既可称是之前各种本子的集大成,也鲜明体现了属于张健本人独立思考和深入研究的独家风格。

  《校笺》之前问世的有关《沧浪诗话》的整理和研究本子中,无论中外(包括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日本及欧美等),应以郭绍虞的《沧浪诗话校释》最具代表性也最显功力(以下简称《校释》),这不仅因为郭绍虞本人的学术成就和地位声望,也包括他的这部《校释》本身在20世纪60年代确实体现了整理研究《沧浪诗话》的时代水平和扎实功力(80年代又再版),这就是说,在张健《校笺》未出版前,学界一般是以郭绍虞的《校释》作为《沧浪诗话》研究参考的权威本子的,这应该没有异议。但笔者在翻阅了张健的《校笺》,并与郭绍虞的《校释》作比较对照后,不得不指出,《校笺》较之《校释》,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此话的前半句,笔者以为是客观事实,可以毫不讳言(即便张健本人大约也不会否认),因为张健的《校笺》确实参考、引用了在他之前已问世了半个世纪的郭绍虞的《校释》,书中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印痕,可见,“青出于蓝”确是事实;而所谓“胜于蓝”,也并非笔者主观武断之语,它也是客观事实,即便郭绍虞本人在世大约也会承认(并非主观臆测)—指书中不少部分。这里不妨列举数证:其一,《校释》用的《沧浪诗话》底本,是明正德间赵郡尹嗣忠的校刻本,校本是《诗人玉屑》本,郭绍虞认为它们是现存最早的刻本;而《校笺》用的底本,则是比明刻本更早的元刊本《沧浪吟卷》,所2. 西汉中期,铜镜已出现篆隶,西汉中期的铜镜篆书也已经为汉篆,方笔明显而不再同小篆般使用圆笔。如《汉铭斋藏镜》图八一《投博(从酒)铭草叶博局镜》(西汉中期)虽然仍有篆书字形,但笔画皆为方折。(图2)《汉铭斋藏镜》内图七八、图七九、图八一(均为汉代中期)之“至”字,恰完整呈现了篆书至隶书的过渡,可证中国古文字演变成今文字的“隶变”正在西汉中期前后(见表)。表 西汉简帛与铜镜铭文比较文字西汉早期(铜镜篆、简帛古隶)西汉中期(铜镜篆隶、简帛今隶)西汉后期(铜镜古隶、简帛今隶)至《汉》图78马《汉》图79北《汉》图81居3. 西汉晚期,铜镜已经出现有不少是隶书的铭文(古隶)。如《汉铭斋藏镜》图九四《铜华单圈铭文镜》(西汉中晚期)已是方折很明显的古隶。(图3)4. 直至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含新莽),铜镜铭文上才出现了有波磔的今隶。如《汉铭斋藏镜》附图二九《作佳镜铭瑞兽博局镜》(东汉早期)的铭文就已经基本为今隶,其波磔明显但不夸张。(图4)由上可见,铜镜铭文在西汉时期尚未完全发展到今隶阶段,直至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才出现了有波磔的今隶字体,铜镜铭文的发展相比简帛等是滞后的。王纲怀先生所著《汉铭斋藏镜》正是极好的例证。(《汉铭斋藏镜》(线装三册一函),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8月出版,定价:980.00 元)图1 《 清华铭文镜》图二〇《日有憙铭图4 《汉铭斋藏镜》附图二九《作佳镜铭瑞兽博局镜》(东汉早期)草叶连弧镜》(西汉早中期)图2 《 汉铭斋藏镜》图八一《投博(从酒)铭草叶博局镜》(西汉中期)图3 《汉铭斋藏镜》图九四《铜华单圈铭文镜》(西汉中晚期)用的校本时间上也比《校释》的校本要早;其二,《校释》的整理和研究主要体现于两个方面—“校注”和“释”,《校笺》则分为四个部分—“解题”(对全书五个大部分分别作详细的解题说明,有些还“附录”直接引用的资料原文),“校勘”、“笺注”和“总说”(对涉及有关理论性的问题作综合论述),相比之下,《校笺》的论述部分(“解题”和“总说”)比《校释》似乎功夫下得更多些,述及的内容也更丰富些,且《校笺》的“校勘”部分,明确说明,凡《校释》已出之“校”,它一概不重复,明显有误者则予以纠正;其三,《校笺》的“凡例”中列出校本24种,书末列出“引用文献”(包括传统文献与近人著述)近300种,这甚便于读者尤其研究人员参考查找(《校释》书末附录的“附辑”资料,也有助于读者参阅,这是《校笺》没有的);其四,《校笺》前有长达20页的“前言”,综述严羽《沧浪诗话》的相关版本、论诗主张、各种注本等,特别还对郭绍虞的《校释》作了高度的肯定与实事求是的评价,而《校释》的“校释说明”相对较为简略。

  以下,笔者拟对张健《校笺》的主要成就和特色作概要的评述。

  首先,《校笺》清楚梳理了严羽《沧浪诗话》流传至今的三种文本系统—《诗人玉屑》文本、《沧浪严先生吟卷》文本和单行文本,指出:单行文本系从《吟卷》分离出来,即“通行本”,而《诗人玉屑》文本则是流传至今最早的文本,其宋刊本为现存最早的刊本;《沧浪吟卷》不存在宋本,现可见最早的是元刊本;最早以“诗话”命名的《严沧浪诗话》为明正德本,此乃《沧浪诗话》得名之始。对三种文本系统的来龙去脉,以及其中所涉及的多种版本从宋、元、明、清迄今的产生、流传及变化,《校笺》在“前言”中梳理得十分清楚。

  其次,重要问题,也是《沧浪诗话》的核心问题—严羽的论诗主张,或谓严羽藉《沧浪诗话》所阐发的诗歌理论,《校笺》作了系统集中的阐述和概括。对这点,包括郭绍虞在内的历代诸多学者,多有论及,且不乏精辟论断,然《校笺》的独到之处在于强调突出了其核心观点,并用一句话高度概括了严羽的论诗主张—“以盛唐为法”,并由此联系宋代的诗歌史实际作了系统阐述。尤为重要的是,对于严羽在阐发中所涉及的诗道、妙悟、工夫、第一义、第二义等一系列诗学概念,以及他借用禅学的理喻所作的阐发,《校笺》尽可能地在“前言”、“解题”、“总说”以及“笺注”中作了详尽疏通和阐释,理清了这些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甚有助于读者的理解和把握。

  再次,《校笺》对清中叶以来多部代表性注本作了介绍评价(包括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日本及英译、德译等注本),其中特别对郭绍虞的《校释》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该著是至今为止最具权威性的注本,“广征博引,用力甚巨”,尤其在校勘和理论诠释方面体现了功力和特色。

  最后,也是最明显的,从《沧浪诗话校笺》长达55万字、800多页,上、下两册,可以显见,张健在校、笺尤其“笺注”上所花费的大量功夫(当然还包括“总说”“解题”,以及“前言”),书中几乎每一条“笺注”,不光解说原文的字词本意,注明其典故与出处,还引述古人和今人对此原文本意的论述和看法(有些直接辑录原始资料),同时评判得失,在此基础上阐明笺注者个人的独立见解,以供读者参考,这对读者来说非常有参考与比较鉴别价值。

  这里,我们不妨略举《校笺》中具体论及的数例,对《校笺》的特色再予说明。笺注“诗辨”篇的“诗道亦在妙悟”时,《校笺》在清楚阐述了自己的认识观点后,分四个方面引了现代学者的不同论述,加以辨证论析,这四个方面是:从学诗方式与过程看;从创作状态看;从思维方式看;从诗歌境界特征看。值得注意的是,在引述过程中,张健没有停留在仅作客观引录,而是分别概括了这些现代学者对妙悟说的不同诠释与解析,指出了他们各自不同理解和诠释的角度与特点,以助于读者参考;不仅如此,他还实事求是地提出了一些不能认同的见解,如对钱钟书《谈艺录》中“别材说”的说法,谓:“钱先生将‘诗有别才’理解为‘别才’,即天才之才,因而将严羽之悟理解为解悟,其实未必符合严氏原意。从本篇下文严羽强调熟读然后悟入来看,严羽所强调的其实正是所谓证悟,是‘因修而悟’。”又如,叶嘉莹在《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中认为妙悟乃是兴发感动,张健指出,兴发感动是悟后创作状态的特点,不等于妙悟。关于汉魏诗的不假悟和汉魏晋与盛唐诗的第一义的区别问题,张健在分别引述了台湾张健(与作者同名同姓)、叶嘉莹、龚鹏程、荒井健(日本)、宇文所安(美国)等学者的论述后,提出了自己的鲜明观点,认为,严羽所谓悟第一义,是从学诗角度言,必须学习第一义的诗(即最好的诗作品),而称汉魏晋与盛唐诗都属第一义,是从价值评判角度言,两者的角度不一;具体到汉魏诗,则它并非通过悟达到第一义的,而谢灵运至盛唐的诗乃是通过彻悟达到第一义的。这说明,在严羽的认识观念上,说诗道在妙悟是从逻辑上说的,说汉魏不假悟是从历史上说的,诗歌史经历了从无意作诗到有意作诗的过程,汉魏诗是无意作诗,晋以后是有意作诗,而所谓悟是以有意、人为的创作为前提,在严羽看来,诗人在创作上有意符合和体现诗歌应有的特征,才是有悟的表现,反之,就没有悟的问题,也不假悟(这里的“假”,指凭藉)。当然,古代诗歌的有意和无意的分界在哪个时代,古人和今人都有不同看法,难下断论,张健对此也作了引述。

  应该实事求是说,张健这部《沧浪诗话校笺》确实是一部功力扎实、功夫深厚、见解独到、甚具独家风格的系统整理、研究古代诗话理论著作的力作,值得向读者及研究人员推荐。

  (《沧浪诗话校笺》(全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定价:88.00元)

(来源:古籍新书报 201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