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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维崧集》看清代别集整理 发布时间:2011-6-2 9:55:24   作者:张晖  

《陈维崧集》(全三册),陈维崧著,陈振鹏标点,李学颖校补,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12月版,176.00元。

 

  《陈维崧集》是“中国古典文学丛书”的最新品种。与北京中华书局“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不同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中国古典文学丛书”向来重视明清别集的点校和整理,这大概与上海古籍出版社原先拥有周劭、金性尧等嗜好明清诗文的老编辑有关。不过,自从2007年宋琬《安雅堂全集》出版之后,“中国古典文学丛书”似乎已有两三年未曾推出明清诗文方面的新整理本了。这本由两位老专家整理(陈振鹏标点、李学颖校补)的《陈维崧集》,无疑带给我们一丝惊喜。

  陈维崧(1625-1682)是明清之际的重要文人。其祖父陈于廷,为东林党党魁。其父陈贞慧,名列明末四公子,为复社中坚。陈维崧出身官宦世家,与明清之际的政治文化密切相关。加之他文采斐然,来往无白丁,通过其人其文,可以窥见明清之际的一些时代精神。正因为陈维崧的重要性,自清初以来,有关陈维崧的评论和研究就不绝如缕。近年来更有两部《陈维崧年谱》问世(陆勇强《陈维崧年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马祖熙《陈维崧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而且,据闻人民文学出版社周绚隆先生即将推出集大成式的陈维崧年谱和研究著作。上海古籍出版社恰逢其时地推出三册本《陈维崧集》,可以说在相当程度上契合了目前学界的研究现状。

  然而点校陈维崧的诗文集是有很大难度的。陈维崧是一位谙熟散文、骈文、诗、词等诸多文体的多面手和高产文人,《陈维崧集》以康熙二十六年陈宗石所辑《陈迦陵文集》为底本,依次收录《陈迦陵散体文集》、《陈迦陵俪体文集》、《湖海楼诗》、《迦陵词全集》,每一种文体的创作数量都规模巨大。毋庸赘言,无论是散体文抑或骈俪文,还是有《词谱》可以按谱索骥的词作,都是极难点断的。尤其是陈维崧的词作,数量有1629阕,所选词调达到416种之多(叶嘉莹《记南开大学图书馆所藏手抄稿本〈迦陵词〉》一文所统计)。点校者一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查阅万树《词律》或《钦定词谱》。面对如此高难度的工作,《陈维崧集》尽管点校精严可信,有时也难免有所忽略。如《吴湛传》云:“暇则过诸子,击钵刻烛,分曹赋诗,角拇阵以下苦醉则乌乌歌耳。”(《陈迦陵散体文集》卷五,《陈维崧集》上册,第113页)“角拇阵以下苦醉则乌乌歌耳”一句显然未曾点断。而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年影印出版的康熙手抄稿本《迦陵词》,提供不少异文,本书也未能取资参校。

  本书的辑佚则比较令人遗憾。清代文人的集外作品甚多,尤其像陈维崧这样交游广泛、创作力旺盛的文人,集外之作辑不胜辑。《陈维崧集》在辑佚方面有缺憾,本不必苛求。不过,因为点校者没有充分利用学术界已有的成果,所以导致了一些不必要的遗漏。《陈维崧集》据《陈检讨集》补入2阕、据《倚声初集》补入29阕、据《古今词选》补入2阕,共计33阕。陈维崧词早前已收入《全清词·顺康卷》第七册及《全清词·顺康卷补编》第二册,《全清词·顺康卷》所据底本为后刊之《湖海楼词》,卷数、词作一同于《迦陵词全集》,仅个别文字有异。在此基础之上,《全清词》据《倚声初集》补入31阕、据《乌丝词》辑补2阕,据《陈检讨词》补充1阕,据《草堂嗣响》补入1阕;《全清词·顺康卷补编》又据《迦陵词》补入4阕,据康熙《扬州府志》补入2阕,共计41阕,较《陈维崧集》为多。《全清词·顺康卷》和《全清词·顺康卷补编》的出版都在《陈维崧集》之前,不知点校者为何没有善加利用?没有善加利用,遂导致辑佚之中仍有遗漏。如《倚声初集》为清初重要的词选,《全清词》从中辑补陈维崧集外词31阕,但《陈维崧集》仅辑得29阕,仍然遗漏了《踏莎行》(睡晕痕微)、《蓦山溪》(碧云薄暮)二阕(分见《全清词》第七册第4290、4292页)。

  这次翻阅《陈维崧集》,却引起我一些其它的感想。近年来由于高校古籍整理委员会的支持,点校整理了不少明清文人的全集。这些古籍整理,有力地推动了目前的明清研究。然而,具体到一些重要文人的诗文别集而言,仅仅点校、整理白文本,却又是远远不够的。众所周知,阅读古典诗文,其实根本无法离开前人的旧注。如阅读《文选》,自然需要参考五臣和李善的注;阅读庾信,离不开倪璠《庾子山集注》;阅读杜诗,离不开钱谦益《钱注杜诗》、浦起龙《读杜心解》、杨伦《杜诗镜铨》、仇兆鳌《杜诗详注》等重要旧注。另如李贺的诗,有王琦的《李长吉歌诗汇解》、姚文燮的《昌谷集注》;苏轼的诗,有冯应榴的旧注;黄庭坚的诗,有任渊、史容等人注。诸如此类,已成为古典文学研习者的常识。这些旧注,也早已由中华书局或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然而,尊重和使用旧注,在清代诗文的研究中却几乎绝迹。目前学界有关清代诗文集的点校整理,基本上都只提供白文本,甚至绝大多数连校勘记都没有,可以说十分粗浅。

  前不久阅读王利民、胡愚诸先生点校的《朱彝尊全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年12月),深感此书点校细致精审,尤其是朱彝尊集外诗文的辑补工作,收罗之广泛,令人惊叹。然而拜读之后,仍不能餍足。因为此书与多数清代别集的整理一样,只是点校而无笺释。清人喜谈学问,诗文中自不免运用大量典故。若无笺释,则腹笥空空如我者就很难真正进入清人的诗文世界。然而就目前的学术环境而言,笺释清人别集确实强人所难。那么,我们为何不点校整理清人注清诗呢?就朱彝尊而言,就有江浩然的《曝书亭诗录》、李富孙《曝书亭集词注》等,若不能单独将之整理出版,也宜将之插入《朱彝尊全集》之中,以便读者。而程师恭所注的《陈检讨集》、程穆衡、杨学沆《吴梅村诗集笺注》、靳荣藩《吴诗集览》、吴翌凤《梅村诗集笺注》等,若不能单行,也宜分别收入《陈维崧集》和《吴梅村全集》(也是李学颖先生点校,收入“中国古典文学丛书”)。惟独例外的是钱谦益的诗集,“中国古典文学丛书”收录的《牧斋初学集》和《牧斋有学集》均是钱仲联先生标点的钱曾注本,而非仅出校勘记的白文本。然而,根据周法高先生在台湾影印的《足本钱曾牧斋诗注》来看,钱仲联先生标点的钱曾注本因为选择底本的失误,导致遗漏钱曾的笺注达上千条之多。这不但不利于深入掌握钱谦益的诗歌,而且也遮蔽了钱曾苦心孤诣阐发牧斋心曲之贡献;完全有必要加以重新整理。我很希望上海古籍出版社或有能力的学者能组织人马,对一些重要的旧注本加以系统的整理和出版。这,无疑比简单的点校工作或匆忙上马一些全新的笺注本来得妥当,也更有利于推动相关领域的研究。

(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