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书讯书评 >> 袁宏道《精镌古今丽赋》的文学资料价值

浏览过该篇的读者还浏览了

书讯书评

袁宏道《精镌古今丽赋》的文学资料价值 发布时间:2016-2-14 10:57:01   作者:杨居让 姜 妮  

  赋之集大成者首推清陈元龙裒辑之《历代赋汇》。是书蒐辑先秦至明代赋文四千余篇,堪称赋体作品之总集。现存有康熙四十五年刻本、四库全书丛书本、光绪间双梧书屋俞樾校本。《四库全书简明目录》称其为“正变兼陈,洪纤毕具,信为赋家之大观”。江苏古籍出版社(现凤凰出版社)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现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分别于1987 年和1999 年,据光绪刻本和康熙四十五年刻本进行了影印出版。凤凰出版社于2004 年又重新整理出版。这是目前赋学研究必不可少的参考资料。或因《历代赋汇》之名盛,或因版本流传稀少,致使袁宏道所选《精镌古今丽赋》鲜为人知。后者虽收赋文数量少之又少,但其每篇赋文之后缀刻按语,在内容上又补陈元龙《历代赋汇》之缺,因此对于赋学研究者来说,仍很重要。

  《精镌古今丽赋》十卷八册,明袁宏道辑,王三馀增补。明崇祯四年(1631)刻本。袁宏道(1568 —1610),字中郎,号石公。明荆州府公安人,万历二十年进士,明代文学家,官至吏部郎中。与兄袁宗道、弟袁中道,号称“公安三袁”。抨击王世贞、李攀龙复古之风,主张诗文以抒写性灵为主,时称“公安体”。《精镌古今丽赋》共收先秦至明一百四十七家,赋文二百三十一篇。分天象、地理、岁时、宫殿、游览、畋猎、物色、纪行、器用、志、情、文学、哀伤、礼乐、虫鱼、鸟兽、花木等,共十七个类目。据《中国古籍善本总目》著录,收藏单位只三家,传世很少。加之,袁宏道在明末文坛颇负盛名,其所选《古今丽赋》又缀刻按语,所以,版本价值和文献价值都不容小视。

  袁选《精镌古今丽赋》文献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   可补《历代赋汇》之缺遗

  首先是不少篇什为《历代赋汇》所未收。经笔者统计,《精镌古今丽赋》新收先秦至明一百四十七家、二百三十一篇赋文中(明代赋文二十九篇),有二十篇为《历代赋汇》所未收,即《大复山赋》(李梦阳)、《观瀑布赋》(李梦阳)、《铜马湖赋为友人金坛邓伯羔作》(汤显祖)、《酬心赋》(汤显祖)、《愁霖赋》(汤显祖)、《飞峰赋》(来日升)、《夜声赋》(陆文星)、《霞爽阁赋》(屠龙)、《病暑赋》(张文潜)(按:此处“张文潜”实为“欧阳修”之误。后文有述。)《陋仆赋》(袁宏道)、《悲道穷赋》(卢照邻)、《天宝十三载进三大礼赋表》(杜甫)、《憎蚊赋》(阙名)、《莺啭赋》(阙名)、《瑞鹿赋》(蔡昂)、《红倒挂鸟赋》(王世贞)、《摘花赋》(吴宁埜)、《绛桃赋》(来汝贤)、《荷赋》(徐渭)、《梧影赋》(来镕)。这些作者及其赋文都很重要。

  其次,袁选《精镌古今丽赋》四篇赋文,可补《历代赋汇》阙考作者。这四篇为:《黄云捧日赋》(李程)、《登天坛山望海日初出赋》(纥余俞)、《秋霜赋》(林滋)、《空赋》(林琨)。当然,袁选《精镌古今丽赋》为明崇祯刻本,《历代赋汇》为清初陈元龙编纂,清康熙四十五年刻本,而陈元龙宁阙名亦未采用袁选所录篇名作者,难以解释。虽然经过明末战乱,但在清初,袁选版本流传稀少不至于此。

  再其次,袁选《精镌古今丽赋》所收赋文中,有五篇赋文未见其他文献收录。在上述《历代赋汇》未收的二十篇赋文中,又有《飞峰赋》(来日升)、《悲道穷赋》(卢照邻)、《憎蚊赋》(阙名)、《莺啭赋》(阙名)、《梧影赋》(来镕)五篇赋文,经笔者查检个人文集及相关文献记载,均未见收录。这是袁选《精镌古今丽赋》又一珍贵之处。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精镌古今丽赋》所收《憎蚊赋》文首为:“孙子颐吾暑月,无枕簟,方床夜移书几,连接而卧。有蚊群集而至,不得安寝……”而《历代赋汇》亦收有《憎蚊赋》,署名为:明,陈继儒。文首为:“山有静者,高卧匡床。解衣褫带,一枕羲皇。何物幺么,号曰蚊虫,无贵无贱,时阴时阳……”显然,两篇赋文,题同而文迥异。另外,关于《历代赋汇》所收《憎蚊赋》,在陈继儒的《晚香堂小品》卷八中有收录。《晚香堂小品》初刻于明,早于陈本。而李斌先生已提出,《晚香堂小品》有他人之作(苏东坡)窜入,同时也对是本所收《憎蚊赋》,是否为陈继儒之作产生了质疑。这样,两篇同名异文之作的作者都有待进一步研究。尤其是《精镌古今丽赋》所收,作者阙名,考证难度更大。但至少这篇赋文是一个新发现,在所查找的资料中,还未见他处收录。这样,这篇赋文的发现对另一篇尚在质疑当中的赋文,或许会有一些意外的帮助。

  •   所收赋文缀加之按语弥足珍贵

  袁选《精镌古今丽赋》几乎每篇之后均有按语。这些按语,短则三四字、长则六七十字不等,是他本收录同样作品所没有。所谓按语,就是评鉴之语。通过评鉴者对这些赋文的品评鉴赏,不但可以顺畅解读赋文的内涵,也可以通过研究这些品评鉴赏之“按语”,了解评鉴者的时代风尚,窥探评鉴者的文论观和审美倾向。毫无疑问,这些按语,是非常珍贵的文献资料,亦是此书的关键价值所在。

  《精镌古今丽赋》除《东风解冻赋》(韦充)、《履薄冰赋》(皇甫湜)、《贯七札赋》(杨弘贞)、《砥石赋》(刘禹锡)、《得意忘言赋》(谢观)、《水上神女赋》(江淹)、《陋仆赋》(袁宏道)、《思慎赋》(刘知幾)、《笙赋》(嵇康)、《采莲赋》(梁元帝)、《书带草赋》(陆龟蒙)、《涧底寒松赋》(王勃)十二篇外,其余二百一十九篇赋文末尾均有按语。如《秋露赋》(李铎)按语为:“不以艰深难取胜,得古咏物之致。”《查客至斗牛赋》(何类瑜)按语为:“闲闲叙述,不作深奇之语,是古人叙事体。”《众星拱北赋》(李程)按语为:“喜其不堆积。”《天河赋》(卢肇)按语为:“声韵悠扬,笔力遒劲,不徒以琢句为工者。”有的文字,深刻切要,却又不失机警幽默。如《红鸟倒挂赋》(王世贞)按语为:“感物而赋,事虽小而理则巨,斯文不朽,斯鸟亦何幸而与之俱不朽。”有些按语,采用佐证方法,间接提供了前朝或当朝人(与所评赋文相关的)事迹,资料价值亦不可忽视。如:《双鹤赋》(朱静庵)按语为:“杨升庵曰:‘朱静庵,尚宝卿朱祚之女,教谕周济之妻也。幼颖悟以诗名于时,为名流所赏,尝读李易安词云,一代才华,真可惜错将闲恨寄新词。能朱亦以所匹非偶,每行诸吟咏,故其离落见梅有感云,可怜不遇知音赏,零落残香对野人。三复斯言,情见乎词矣。’”关于朱氏生平,历史尚有文字记载,其名言“可怜不遇知音赏,零落残香对野人”,亦为时人及后人所赞。窥此按语,又独可见其对李清照的一番钟情。有些按语,引用他人言论,作为观点佐证。其中,以引用明人言论最为常见。诸如王鏊(1450 —1524)、唐寅(1470 —1523)、何景明(1483 —1521)、杨慎(1488 —1559)、唐顺之(1507 —1560)、王世贞(1526 —1590)、王衡(1562 —1609)、陈仁锡(1581 —1636)、陶望龄(袁氏好友)等。如,《余霞散成绮赋》(韦充)按语为:“唐伯虎曰:‘落笔不假铺叙,而基调格局若天织锦裳,是凌云赋手。’”《文赋》(陆机)按语为:“王世贞曰:‘文章之体,虽多而意能称物,文能逮意,则天下之至文矣……。’”可谓情理兼容,字字珠玑,相得益彰。

  从这些按语中,可以了解更多的文献资料线索,亦可窥按语作者的文学观点及审美情趣,兹不赘述。

  至此,文献资料“按语”作者,就显得非常重要。他几乎决定着这部书的价值。从《精镌古今丽赋》王三馀所写序中得知,刊刻者王三馀很欣赏袁宏道所选之《古今丽赋》,对其进行了增补而刊刻,所以在卷端刻“公安袁宏道中郎原选,固陵王三馀增补、李毓禧校订”。遗憾的是,序中并未说明王三馀所增补的部分是什么。有关王三馀其他资料也无从查考。只是从卷端“固陵王三馀增补”、序末署名“越萧王三馀”和刻书印章“两越主人”推知,王三馀是固陵(今浙江萧山西北西兴镇)人。如果“按语”非王三馀增补,那就只能是袁宏道所作了。按常理推测,此书既为袁宏道所裒辑,则文末按语为袁氏所作,亦在情理之中。何况该书卷六收袁氏唯一作品《陋仆赋》,文末并无按语。盖自己文章,无需自评。又,按语所涉之人,仅陈仁锡、陶望龄为袁氏同时代人(陈较袁氏小13 岁,而陶则为袁之好友),未见有晚于袁氏之人载入。从这些蛛丝马迹,或可大胆推测,文末按语乃袁氏所为。确如是,这些按语,则不失为研究袁宏道的又一文献资源。

  需要指出的是,《精镌古今丽赋》也存在一些瑕疵。一是文献资料方面。此本所收“张文潜”(名耒,字文潜,苏门四学士之一。)之《病署赋》,实为欧阳修之作。其文首为“吾将东走于泰山兮,履崔嵬之高峰”,查《居士集》五十卷(存二十九卷,北图藏宋绍兴衢州刻本),归为欧氏名下确凿无疑。张文潜所作的《病暑赋》,其实是另一篇,名虽同而文不同,其文为“皇昌运之元祀兮”云云,与欧阳修之《病署赋》文字迥异。又,此本所收王勃之《采莲赋》至“长寄心于君王”处结束,联系上文,明显不全。而《历代赋汇》于此之后还有五十九字,至“为君含香藻凤池”结束。另一方面属于版刻问题。即有别字、错字、脱字现象。有一篇赋文,竟然装订在“精镌古今丽赋音注难字”的末尾。这些都是明末刻本常见的瑕疵。但瑕不掩瑜,袁选《精镌古今丽赋》,无论其版本价值还是文献资料价值,都很珍贵。

  (《精镌古今丽赋》,三秦出版社2015 年5月出版,定价98.00 元)

(来源:古籍新书报 201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