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书讯书评 >> 《溥儒集》编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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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人梁启超曾说:“集部之名起于六朝,故考古者无所用其(技)。然搜集遗文,其工作之繁重亦正相等。”整理前人文集,困难可以想见。而近百年来战乱频仍,社会动荡,造成文献大量残佚,且存世者又大多星散各地,目前尚无完备的著录资料可资稽考,这些因素无疑更增加了整理此一时期文集的难度。当然正因为困难重重,整理出版这一时段文集,也常常会给整理者带来些许聚沙成塔的成就感和柳暗花明的喜悦感。《溥儒集》之整理过程即如是。
溥儒(1896 —1963),初字仲衡,改字心畬,号羲皇上人、西山逸士等,斋名寒玉堂。清宗室,道光帝旻宁曾孙,恭亲王奕之孙,贝勒载滢之子。溥儒是二十世纪前半期著名的书画家,所作书画颇富笔墨趣味和文人气息,被誉为“中国文人画最后的一笔”,因之与张大千颉颃,世称“南张北溥”,又与吴湖帆齐名,并称“南吴北溥”。1949 年赴台,依旧挥洒时兴,点染不辍,复与张大千、黄君璧二人号称“渡海三家”。
溥儒虽以书画著称于世,但在诗文创作方面毫不逊色。目前汇编出版的诗文著述计三种:溥儒生前写定的《寒玉堂诗词文联集》、“台北故宫博物院”整理的《溥心畬先生诗文集》以及毛大风先生整理的《寒玉堂诗》。限于当时的条件,以上三部诗文集未能对溥儒早期作品作全面梳理,难称完备。因此,在着手整理《溥儒集》之初,即希望能够在稿抄本、罕见刊本的搜集方面有所突破,尽量在已出的三部诗文集基础上,使所录的范围更加广泛,收录的内容更加丰富。下面即简单介绍一下此次《溥儒集》增收的几部稿抄本和罕见刊本。查阅文献可知,溥儒公开出版的首部诗集是石印本《西山集》。台北故宫版《溥心畬先生诗文集》中收录有《西山集》,虽标明所据底本为民国十四年(1925)自书本,但所录并非全本。姜德明先生曾撰《〈西山集〉和〈凝碧余音〉》介绍此本情况,而姜文中所提到石印本中的《忆清河二旗村居》《归家》《故园》《山中寒食》等作品均未见于其中。由于仅印行了百余册,石印本《西山集》在今日极为罕觏。倘若此集失收,《溥儒集》在收录完备方面便大打折扣。
几经辗转,整理者终于查知天津图书馆藏有一部三卷本《西山集》。此本以行楷书于清閟阁造笺上,从行款“心畬居士自定”及字迹来看,当为溥儒自书稿本。书前有徐琪序以及“乙亥谷雨后三日经沅读毕敬题”一行。此稿本无明确的起讫时间。虽然徐序末署“丁巳谷雨后五日”,但从稿本收诗数量明显超出序中所称“比三百而略有加增”的事实来看,稿本之结集并不在作序的1917 年。检卷三中已收有《闻海印上人示寂诗以吊之》及《吊海印上人》诸诗,皆为1924 年左右的诗作,则所录已包含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的作品。而将稿本卷一与《溥心畬先生诗文集》所收《西山集》内容相比可以发现,除后者《拟古》“飘风吹汝寒”作“飘风脱枯叶”、《怀程居士子大》诗题目少“子大”二字及《西山感旧》末首小注等三处不同外,所录诗作均无差异,且先后顺序也完全一致。另外,石印本中的《忆清河二旗村居》《归家》《故园》《山中寒食》等诗,亦分见于此稿本的二卷、三卷中。基于以上数点可知,此稿本收诗作范围大概与石印本《西山集》相同,包括了溥儒作诗以来至1924 年出山前的大部分作品,从而弥补了未见石印本《西山集》的缺憾。
《溥儒集》收录的另一部较有价值的稿本是河北大学图书馆所藏《寒玉堂集》。该本为小楷手书,封面无题签,内文无序跋。据罗敬箴先生、张峻亭先生考证,乃溥儒亲书稿本,“书法精妙,意匠天成,令人叹为观止”。从内容分析来看,此稿本所收作品大体依成诗先后为序。所收诗作可考纪年者,最早为作于1915 年之《塞下曲》,最迟为作于1942 年之《秋日有怀雪斋宗兄》,而其后尚有数十首诗,则收诗作当终止于稍后的数年间。此稿本在溥儒诸部诗集中价值颇为突出:一则所录诗作时间跨度较大,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溥儒近二十年的诗歌创作文献空缺;二则所收诗作数量也极其可观,往往溢出后来溥儒手书定本的范围。诚如张峻亭先生所指出的:“手写本(即稿本)非常全面详细地反映出溥儒南渡前诗歌创作的整体面貌,透过作品可以更具体地了解当时诗人的经历、交往、感受及心灵轨迹。”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两部稿本均与天津有着关联,天津图书馆所藏《西山集》毋庸赘述,而河北大学图书馆所藏《寒玉堂集》同样得于天津,张峻亭先生记载该稿本入藏过程云:“清朝灭亡以后,许多皇室成员迁居天津,为生计常变卖所存之物,其中包括不少名人字画、书信手迹等,这些珍品因此散落民间。河北大学前身校址在天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图书馆曾从天津古旧书店大量访购了一批清末民初珍贵的信札和诗文手迹,手写本《寒玉堂集》的入藏,便是其中之一。”可见溥儒的诗文稿本,或许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在沽上流散的。而在我们所知的这两部外,是否还有其他诗文集散出,则尚待进一步考察。
至于《溥儒集》所收录的罕见刊本,有《乘桴集》以及《南游诗草》两种。首先来看《乘桴集》。此书收入《瀛海埙篪》中,启功先生在《溥心畬先生南渡前的艺术生涯》中写道:“先生曾告诉我说有一本《瀛海埙篪》诗集,是先生与三弟同游日本时的诗稿,但我始终没有见着。”《瀛海埙篪》为民国十六年(1927)溥儒、溥僡二人东游日本所作诗歌合集,其中溥儒所作《乘桴集》计有十页,前有其自作序文,末署“丁卯十二月,西山逸士书”,则这部诗集的刊行当在此际。
另一部较为难得的溥儒诗集为《南游诗草》。此本为编年作品集,开篇为溥儒游历南京名胜之作,如《青溪引》《游栖霞山》《金陵曲》等,当是民国三十五年(1946)至南京后的作品。最后两篇分别为《岁暮江南未归》《西湖暮雪寄苍虬侍郎》,检同集《戊子三月游灵谷寺》题下有小注云“以下戊子”,则最晚的这两首当作于民国三十七年(1948)岁暮。此本收录了溥儒南游后至去台前的大部分诗作,内容较后来的手写定本更为丰富,往往有后者所未收的篇章。此本较为罕见,目前仅知浙江图书馆藏有两部。
值得一提的是,上面提到的《西山集》稿本、《乘桴集》、《寒玉堂集》以及《南游诗草》排印本四部诗集,虽收诗作范围略有重叠,但诗作时间基本上可以前后衔接,较为完整地反映出溥儒去台前的生活经历。孔子曾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随着存世诗文资料的不断勾稽和梳理,溥儒这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书画家的背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溥儒集》(中国艺术文献丛刊)(全2 册),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 年4 月出版,定价240.00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