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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香好不须寻:况周颐研究的标志性成果——评秦玮鸿《况周颐词集校注》 发布时间:2014-3-3 11:06:28   作者:黄亚卓  

  词起于唐五代,盛于宋,经历元明的势微,至清代又呈现出一种兴盛开阔的气象,为词史上的又一重要发展阶段。

  近二三十年来,清词研究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尤其大型的文献整理著作《全清词》的出版,使清词研究更加趋于繁荣。有关理论研究的著作层出不穷,如张宏生教授主编的《清词研究丛书》,视角开阔,既有宏观的审视,又有具体而微的深入挖掘,涉及选本考论、词人群体流派研究等各个层面。个人词集的整理著作,目前已有不少优秀著作出版,如张草纫先生的《纳兰词笺注》,刘勇刚教授的《水云楼诗词笺注》等。但对于清词大家王鹏运、况周颐、朱彊村等人的词集,目前学界仍缺乏全面深度的整理和研究。

  有鉴于此,近期出版的秦玮鸿《况周颐词集校注》可谓填补了一项清代重要词籍校勘整理的空白,是近年来清词研究领域的标志性成果。

  况周颐在清代词坛是一位很有影响的词人,他与王鹏运、朱彊村、郑文焯号称“清末四大家”及清代词坛领袖。他又是一位著名的词学理论大家,其《蕙风词话》流誉广远,和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及王国维《人间词话》并誉为“清末三大词话”。况周颐癖词五十余年,著述以词为大宗。曾自编有词集《新莺词》、《玉梅词》、《锦钱词》、《蕙风词》、《蓤景词》、《二云词》、《餐樱词》、《菊梦词》、《存悔词》、《玉梅后词》、《秀道人修梅清课》、《秀道人咏梅词》等,晚年删定为《蕙风琴趣》和《广蕙风词》二卷。另与王鹏运、张祥龄连句《和珠玉词》一卷。

  对于这么一位理论上卓有建树,创作又极具个性的大词人,现今的词学研究者却多集中于对其《蕙风词话》的研究,或对其人及词作风格之品评、探讨,而忽视了一个根本性的环节:即对于况周颐全部词作的搜定、整理、校勘和注释。秦玮鸿积近十余年之功,详尽搜求况周颐的全部词集,经过精心整理,严格甄别和细致考索,得况周颐词作六百余首并加以校勘和注释,解决了近百年来关于况周颐研究的词作原始遗存问题,让人们第一次得窥况周颐词作的全豹。

  研读此校注本,不难发现此书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版本精粹

  况周颐词作甚富,各词集版本较多。以往曾有学者辑录况周颐词集,多对底本抉择不精,原文讹误较多,且不重视校对,致使无法得以定本面世。如俞润生《蕙风词话 蕙风词笺注》以开明书店1937年出版的陈乃乾辑《清名家词》本为底本,原版本本身存有不少讹误,需要参照他本作以校改。《况周颐词集校注》作者秦玮鸿多年来奔赴全国各大图书馆收集资料,以定、足、精的版本为底本和具有较高版本价值的本子作为参校本。如《存悔词》以光绪十三年香海棠馆刻本为底本,收词六十三首,另据《养清书屋存悔词》补录入六首。《新莺词》、《玉梅词》、《锦钱词》、《蕙风词》、《蓤景词》、《二云词》、《餐樱词》、《菊梦词》以民国十五年上海中国书店印行蕙风丛书《第一生修梅花馆词》为底本。《玉梅后词》以光绪三十三年《阮庵笔记五种》之附录刻本为底本。《秀道人修梅清课》以民国九年活字本为底本。以上词集以光绪五年刻本《养清书屋存悔词》、光绪间刻本《第一生修梅花馆词》、民国四年中华图书馆石印本《绘芳词》、民国七年四益宦铅印本《蕙风琴趣》、民国十四年武进赵氏惜阴堂刻本删定二卷《蕙风词》、民国间惜阴堂铅印本《秀道人咏梅词》等为校本。经过细致校勘,较大程度地保障了此整理本的定本价值。

  二、收词完备

  况周颐词作虽曾有《蕙风琴趣》和《广蕙风词》与《蕙风词话》一同刊刻,但由于兵戈扰攘和作者行踪漂泊,大多词作未能够收入。八十年代有曾德珪《粤西词载》,辑得粤西词人58家,其中况周颐词作342首,搜罗较广,但仍有不少遗漏。俞润生《蕙风词话·蕙风词笺注》收词仅107首,以致金启华序误认为:“况氏词作,存者不多,或有遗珠之憾。”

  本书广为搜罗况周颐所有的词总集、别集、笔记丛谈、书画真迹及其交好友人的文集,以时间先后为序,共收录单行词集11种,底本未收之词作、断句录入补遗,共收词作(不计重出者)630首,断句8则。这是迄今最全的本子,无疑给今后况周颐及其词作研究提供了最权威的历史遗存文本。

  三、注释详明精到秦玮鸿数年来在文本整理和研究上颇下工夫,对况周颐的每一首词作皆作精心考证,注释要点,包含题序注、本事、释词、句解、故实、出处等,称引有据,解决了不少前人无法释读的难题。同时,尽可能地确定词作的创作年代,大大超越了以往整理本考证不精,笺注甚简的缺失。

  如《锦钱词》中《穆护砂》(七百余年矣)一首词颇难费解。词中有“忆俊约、名亭荒渌水”句,向来对“渌水”一词理解不一。多将“渌水”理解为“古曲名”。《抱朴子·知止》中曾有记载:“轻体柔声,轻歌妙舞,宋蔡之巧,阳阿之妍,口吐《采菱》、《延露》之曲,足蹑《渌水》、《七槃》之节。”联系整个句义,则会认为是词人回忆当年俊友宴集亭中作词唱曲的情景,似有所通,实则误矣。而秦玮鸿注“渌水”为:“指纳兰家的渌水亭。为当年纳兰荟萃友人文期酒会的场所。”极为确当。此词小序已写明为“书顾梁汾先生《弹指词》后”而作,词中内容多牵涉顾梁汾先生的生平交游及著述情形。顾梁汾即顾贞观,字华峰,号梁汾,江苏无锡人。康熙五年顺天举人,擢秘书院典籍,生平与纳兰交往甚契。著有《积书岩集》、《弹指词》等。而况词中此句所述与纳兰交往唱和之事,“渌水”是有确指。这样理解,句意和全篇词意就贯通了。

  另如“指绝塞、笺传金缕”句更是费解,现有的注本对此句多忽略不注,或简注,对所涉本事没有确切地交代。句中“金缕”亦为曲调名。此句实写顾贞观与吴兆骞的一段故事。吴兆骞被流放到宁古塔,顾贞观有《金缕曲》以词代书寄之,凄恻感人。秦玮鸿注本明确注明此本事,让人对此首词的理解更深入一步。

  在古代典籍中,除了以人物的室名别称指代人物外,还有以人物的出生地名来指代人物的现象。在笺注中,注者不明此理,便常易误注。如况周颐《新莺词》中一首《百字令》(吟诗戴笠),有“画里风流谁会得,秀水新城而已”句,句中“秀水新城”一般易注为两个地理名词,一为浙江秀水,一为山东新城。秦玮鸿在此果断地注为:“指朱彝尊和王士禛。彝尊,浙江秀水人;士禛,山东新城人,故云。”可见其对于文献的谙熟和整理经验的丰富。

  如此详尽而深层的注释,将大大助益于研究者对况周颐词作的准确理解和深入研究。

  四、编排用心独特

  况周颐十二岁始学词、习词,至六十六岁逝世,癖词五十余年,一生创作六百余首词作,成为清代词坛名家。其词风根据其身世经历,明显地分为三个阶段,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其少作多性灵语,不免尖艳之讥。中岁,受王鹏运影响较大,体格为之一变。其《餐樱词自序》云:“己丑薄游京师,与半塘共晨夕,半塘于词夙尚体格,于余词多所规诫,又以所刻宋元人词为斠雠,余自得窥词学门径。所谓重、拙、大,所谓自然从追琢中出,积心领而神会之,而体格为之一变。”即追求词律体格,寄寓身世家国之感。晚岁避地沪上,与朱祖谋相切磋,回归自我,词抒遗民哀思。此次整理校注,秦玮鸿经过深入研读考订,将所辑录的全部词集依词人的作年及成集先后排列,让研究者可以清晰地透视况周颐一生创作的历程及词风的流转和变迁,这也代表着传统词学在清末民初的发展流变,无论于况周颐整体研究和词史的研究都大有助益。

  附录辑录佚词,收罗序跋题词,系年词事词作,为校注者收集的珍贵文献资料,具有重要的研究和参考价值。

  综而言之,秦玮鸿《况周颐词集校注》一书的出版,标志着清词研究开始进入一个更深入的阶段,将推动清词四大家及重要词人词集的深度整理和研究。其严谨规范的整理模式,丰富的校勘经验,扎实的注释水平,合理的编排思路都将对后来研究者具有重要的启发和引领意义。

  (《况周颐词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5月出版,定价:68.00元)

(来源:古籍新书报 2014年0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