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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的出版 发布时间:2015-4-14 13:51:12   作者:李孝迁  

  之所以会写这本小书,要追溯到2002年初次读到中山大学桑兵教授《国学与汉学—近代中外学界交往录》一书。该书以详备的文献为基础,纵论近代中外学人交往,以及由此对近代中国学术走向所产生的影响,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当时我正在做博士论文,探讨近代中西史学交流,受桑著的启发,拟撰写一章“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然当时所知有限,无从着手,只好放弃。由于曾经有过设想,后来在翻阅近代文献过程中,但凡遇到与汉学有关的文献,都会记下一笔。近十年来,有关近代文献整理出版甚多,加之海内外各种图书数据库推陈出新,为文献检索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条件,于是在史料搜集方面渐有了较大突破,略感在这方面尚有研究的空间。2007年博士学位论文出版,原先的研究计划总算可告一段落,此后便全力爬梳有关汉学的近代文献,所获颇多,已不是一章篇幅所能局限,或可做成专著的规模。这本小书就是最近几年来耕耘的一点收获。

  本书定名为“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为免歧义,需作解题。“域外”主要指欧美、苏俄、日本,并不论及其他国家;本书所论“汉学”,一方面是指严格意义上Sinology,另一方面则是Chinese Studies。外人研究中国学问存在两种不同的取向。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指出:“所谓‘中国学’者,是以文献—特别是古典语的文献为资料而研究中国,资料方面是以从来汉学者所用的东西为根干而客观的研究;所谓‘中国研究’家,是以目前中国的事象为资料而研究中国,文献也不能说是不用,但其所用者,大概是用近代语所记载的……前者是古代中国的研究,后者是现代中国的研究。”

  1948年国内学者陈梦家亦对“汉学”与“中国学”两个概念作了明确界分,“所谓汉学,乃指欧洲人所谓的Sinology,此是日本人的支那学的译名。近来在美国似乎有一种趋势,将Sinology一词限制于中国语文的研究,而改用他们所称的Chinese Studies来包括‘国学’一门,其实可翻回来叫‘中国学’。这种小小名词的更动,正代表近代美国人对治理中国学问的一种态度,即是不再追步欧洲学者迂阔而不切实际的读中国古书的办法,而变为美国人实利主义的以治中国学为用的目标。此点由美国注重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可以表达其意趣。”对于Sinology一词,民国学者多译成“汉学”,少数译为“中国学”、“支那学”、“中国研究”。对中国现代史学正统派产生影响的是“汉学”(Sinology),至于苏俄、日本左派的中国研究,或谓“中国学”(Chinese Studies),对中国左派史学影响深远。行文中使用的“汉学”,大多数语境下意指Sinology,但有时也指Chinese Studies。“二战”前后在美国兴起的中国研究,与欧洲、日本的汉学传统很不一样,第七章论及的美国学者,有些恐怕不是“汉学家”,而是“中国问题研究者”或“中国学家”;第四章、第五章讨论苏、日左派和魏特夫的中国研究,此类著作当然不能划在狭义上的汉学范围,而是属于中国学领域,或广义上的汉学。

  所谓“中国现代史学”,时限定在“五四”前后至1949年之前的中国史学,适值中国现代史学的形成期。“中国现代史学”只是一个笼统模糊的概念,内部派别众多、方法各异,理念有别,然本书所讨论的中国现代史学限于正统派和左派。前者指的是以重考据、重史料、讲实学为取向的史学阵营,包括王国维、胡适、顾颉刚、傅斯年、陈垣、陈寅恪、洪业一系的史家群体,他们与国际汉学在很多方面颇为默契;后者指与正统派史学分庭抗礼的左派史学(唯物史观派),同样受海外同行如苏联、日本左派中国研究的启发和影响,要者如苏联马札尔《中国农村经济研究》、沙发诺夫《中国社会发展史》、拉狄克《中国革命运动史》以及日本森谷克己《中国社会经济史》、佐野袈裟美《中国历史教程》等。中国近代学术的所有门类,几乎在不同程度上都受到欧美、日本汉学或中国学的影响。本书所论有意侧重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的互动关联,如果不这样“画地为牢”,以史学为限,则千头万绪,不易理出一条线索。至于其他方面,个人有限的学力与时间都不敢有所涉足。

  我必须承认,这本小书虽然冠之以“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之名,但无意写一本面面俱到“大而全”的概论性著作。有些专题即使与本课题密切相关,但若已被较彻底处理过,则不再论及。尤其桑兵教授对这一课题作了极有力度的研究,即使十余年之后,有些专题仍不易有根本性的推进,如桑著第四章“伯希和与中国学术界”、第五章“胡适与国际汉学界”、第六章“东亚各国的学术交流”等,若非有高明者的洞见和新史料的大量披露,则难免陷入低水平的重复,或尚不及之。因此,为了避免劳而少功,尽量选取有相当学术价值又尚存较大研究余地的专题。本书由八篇专题论文组成:“他人入室”、“域外汉学与古史研究”、“域外汉学与中西交通史”、“国际左派中国研究与中国左派史学”、“魏特夫与近代中国学术界”、“在华汉学研究机构”、“北京华文学校”、“民国学界汉学史介研”。其实,本课题还有继续探究的空间,但由于受现代学术制度的限制和个人学术兴趣的转移,不得不对此项研究暂时画上一个句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学术,同样地,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学术,实难超越时代与个人的局限。在罔索中深感人生有涯而知无涯,由此所带来的苦恼始终纠缠着。研究中外学术交流,对研究者个人素养是一个严峻的挑战,不仅要对中外学术发展大势了然于胸,而且要博通多种语言,广泛占有各种文献资料,如此才有可能对学术有所贡献。我在这些方面都倍感力不从心,除了能使用英文材料外,其他外国语种材料无法使用,即使是英文材料,有些只存在国外图书馆或档案馆,无缘得见。现在呈现给读者的这本小书,已是尽我能力之所极了,很是惭愧,所得成绩那么渺小。我热切期待这本小书很快被抛弃、被超越,那不仅仅是我个人的幸事而已。

  (《域外汉学与中国现代史学》(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5月出版,定价:88.00元)

(来源:古籍新书报 2015年02月)